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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里,约一场晚唐的宫廷茶会

2016-02-28 王雷峰 七茶文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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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唐人宫乐图》,亦称《宫乐图》,作者不详,为绢本设色画。纵 48.7厘米,横 69.5厘米,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。


《唐人宫乐图》描绘了晚唐宫中女眷宴饮行乐的场面,画面以巨型长桌为中心,活动内容分为品茗、奏乐和行酒令三部分。全图共画十二位人物,环案而坐,中央四人,负责吹乐助兴所持用的乐器,自右而左,分别为筚篥、琵琶、古筝与笙。旁立的二名侍女中,还有一人轻敲牙板,为她们打着节拍。从每个人脸上陶醉的表情来推想,席间的乐声理应十分优美,连蜷卧在桌底下的小狗,都一副颇为享受的神态。


她们是什么身份?


画面一共十二个女子,十位乐师着华丽,品茗作乐,二位宫女站在桌边,一人伴乐,一人服侍,整幅画呈现出一股醉生梦死、无茶不欢的唐朝宫廷气息。


那么第一个问题就出来,这十个雍(féi)容(pàng)的姐们儿是些什么人呢?

  

有人说她们是宫中的嫔妃,原因很简单——这样的享受不是人人都能干得这么光天化日、明目张胆的嘛,不是嫔妃是什么。?


不过有人就提出质疑了,如果是嫔妃,为什么没有尊卑区别呢?


是的,中国宫廷人物画里有尊卑之分,唐朝再怎么开放,也是个封建社会,是要讲究上下级关系的,一般的表达方式就是——尊的一方画的较大,卑的一方画的较小。这种表达方式在阎立本的传世名画《步辇图》和周舫的《簪花仕女图》里面体现得非常明显。




也就是说,如果现在封建社会的话,新闻图片应该是这样:



或者这样的:


既然这十个雍容的女子没有明显的尊卑区分,所以与其说她们是嫔妃,不如说是同等级的女官。因此就有第二个说法——乐官说,说她们是宫廷里的女乐师,画面展现的是她们私下相约休息或者排练的场景。


她们怎么喝茶?


唐朝的茶文化是个什么样子的呢?这么说吧,那是茶圣陆羽和他的《茶经》生活的年代,他和他的“煎茶法”影响了整个中国对茶的思想,要形容有多牛逼,同级而论的话,当代的乔布斯也赶不上陆羽。


而《唐人宫乐图》里的乐师们,就是用的“煎茶法”,


煎茶法是一种有体系、流程式的烹煮茶叶的方法,在过去,人们只是将茶叶丢在茶釜里熬煮,十分粗放,“煎茶法”一让茶叶烹煮有了学术性的理论,二是将品茶与心境联系在了一起,赋予了茶叶更深的内涵。而陆羽的《茶经》,则把这种喝茶方式发扬光大!

     

下面,我们先说说图中茶具,并给每个人物一个方便记忆的“代号”。


图中可见:桌子正中央,有一个硕大的茶釜,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茶汤,别以为它是直接用来煮茶的,你看,没有任何的火炭,说明是宫女们在其他地方煮好后端上桌子的,有点上汤的意思。


右边有个乐师,正用个长柄茶勺,把茶汤往自己碗里盛。


一号女乐师

尔康



一号女乐师“尔康”手里的就是茶碗了,还带圈足,方便端拿还防止烫手。



除了茶碗以外,还有一些青绿色的器具,或是放置茶具的、或是果盘,里面装了花生瓜子开心果之类的小零食。


不过这群乐师们够豪放,除了饮茶之外,还在喝酒。


注意到那些外黑内红的小碗吗?那就是《兰亭集序》里“曲水流觞”的“觞”,也就是喝酒的小杯杯,它的特点是平底、呈椭圆状,大多数都有双耳。


你看左下方这个“芙蓉姐姐”,她将右手放在一个器皿上,正在拿出或者放进木签之类东西,桌子上还摆了一小把,是的,她是在行酒令。


二号女乐师

芙蓉姐姐




而“芙蓉姐姐”旁边这个的乐师,已经喝得手扶桌案,侍女也在一旁搀扶着,也有人说是醉茶,不过醉茶的人干嘛还在喝茶?分明是在以茶醒酒嘛,如果你要说科学表明茶醒不了酒的,我就只能说,别人是活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……


三号女乐师

林永健




“林永健”吹的是什么?你可别说是在吹箫,人家吹的叫筚篥(bì lì),一种从龟兹国(今新疆)传入的乐器。声音非常有质感,可以表达出高亢或哀婉悲凉的音色,说句矫情的话,一听就知道是来自丝路的声音。


四号女乐师

郭德纲



“郭德纲”吹的东西叫笙,一种非常古老的中国乐器,顺带着,还想跟你聊聊唐朝女子的妆容与头发。


唐朝女子的妆容只能叫一个“敢”字,《唐人宫乐图》里展示的仅仅是桃花妆——先在脸上涂白粉,再用胭脂晕染双颊,以现代人的标准来看,就是“涂成了猴子屁股”,但放在唐朝,那叫面若桃花。


除此之外,还要在额间画上或贴上花钿,还有八字眉。诗人白居易的《时世妆》里写到 “双眉画作八字低”、“妆成尽似含悲啼”,这种眉毛要得就是一股“老娘寂寞空虚冷、颓废忧郁还深沉”的感觉。


再说说头发,唐朝女子对发髻的追求可以说到了变态的地步了,光在这幅《唐人宫乐图》里,你就能看到各式各样的发髻。(想亲眼看看唐代发髻可以去苗族村落,苗族人很好的保留了它们)



并且你是不是觉得你觉得古代人发量真是庞大啊,这么大的发髻得要多少头发?别小看唐朝人,为了营造那么华丽的发髻,唐朝可是有!假!发!

这款假髻用麻布做称里,再用棕毛缠绕粘贴在表面制成假髻,使用起来大概是这个效果:



五号女乐师

金正恩



你可能会说:“我知道,‘金正恩’谈的这个是古筝。”恭喜你回答正确,但是,我没有问这个,我想问的是,你知道“金正恩”头上顶的花椰菜是什么东西吗?”


答案叫花冠,一种流行于唐宋时代的常见发饰,发展了宋代就甚至成了这样:


整个一人肉花盆,也许你看不习惯,不过在一千多年前这种把花花顶在头上的做法就是时尚。并且,花冠其实一点也不夸张,你想想,宫廷女官都能带的发饰,顶破天就属于中档消费的东西吧。真正浮夸的还是贵族女子的头饰,你想知道有多华丽么,那就看看敦煌供养人吧。


【链接】供养人,简单来说,就是金主。唐代盛行佛教,很多大户人家都会赞助类似开凿敦煌佛窟等佛事建设,为了表示你的虔诚和感谢你的功德,就把你及家眷的画像画在壁画上。以上这一排姐们儿就是真正的唐朝上流社会妇女,看看她们的头饰,只能用一个词形容,就是——过分!简直就是顶了个小型泰姬陵。


传世名画有BUG


这幅古画里,还有三个技术型的Bug,大家发现了吗? 


Bug1:为什么这幅传世名画没有原作者名章? 


《唐人宫乐图》高不到半米,宽也不及一米,画幅非常小,所以有人猜测此画原是展现宫中风情的屏风绘图(有点像企业宣传网站里的企业风貌照),只是后来才把它制成卷轴画,所以没有原作者的姓名与印章。


Bug2:为什么桌子是近小远大? 


你是不是觉得图中的桌案明显违反了透视比例,近小远大是不是?


这种画法在绘画技艺上称作“反透视”,国际公认最先贯彻这个理论的是法国“现代艺术之父”塞尚。



他画的《苹果和柳橙的静物》,就完全没有遵循透视,感觉画中的水果摇摇欲坠,似乎要跌出画框来。而《唐人宫乐图》的构图也是如此,通过“反透视”,将处于画面后方的人物推了出来,所以你会觉得每一个女子都是视觉重点。


也许你会说,这只是巧合……


好吧,其实,我也这么觉得。

或者还有另外一个解释,就是桌子本来就是这个形状的。


Bug3:色彩历经千年为什么还那么艳? 


除了没署名与“反透视”,《唐人宫乐图》本身还有一个值得拿出来说的地方——就是它的色彩。这幅创作与晚唐时期的人物画,为什么颜色依旧猩红艳丽,甚至能清楚看清女官们身上的花纹?


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东西叫胡粉,千万别以为是我们常说的胡椒粉啦……


胡粉是一种艺术加工材料,一种用牡蛎、贝壳晒干碾磨再用水调配干燥后所得的粉末,至今日本风物里最常见的两个东西——人偶和京唐纸,就仍然需要用到胡粉。加了胡粉后,能起到很好的固色作用。由于先施用胡粉打底,再赋予厚涂,因此,颜料剥落的情形并不严重。

这就是它历经千年依然美丽如初的秘密。

来源:将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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